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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湮灭为笔,以终焉为墨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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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侧虚空,墨色迅速凝聚、沉淀,化为一座座拔地而起、棱角狰狞的黑色巨峰,山峰险峻陡峭,带着千钧重力,如同实质般朝着常小鱼挤压、倾覆而来,沉重的压力让常小鱼身体一沉,闪避的空间被急剧压缩。

右侧虚空,淡墨晕染,化作一片无边无际、波涛汹涌的墨色怒海,黑色的浪涛翻滚咆哮,带着吞噬一切的冰冷与死寂,卷起千堆“墨雪”,朝着常小鱼当头拍下,潮湿阴寒的气息瞬间侵入骨髓。

头顶上方,浓墨泼洒,凝聚成滚滚翻腾、厚重如铅的墨色乌云,云层中,墨色的电蛇狂乱舞动,沉闷的雷鸣直接在常小鱼识海中炸响,震得他神魂摇曳,几欲溃散。

脚下,原本虚无的“纸面”,墨迹渗透,化为一片泥泞不堪、深不见底的墨色沼泽,无数由墨汁构成的、滑腻冰冷的触手悄无声息地探出,缠绕向常小鱼的双脚,恐怖的吸力传来,要将他拖入无边的墨渊。

山倾!海啸!云压!沼陷!

画骨以虚空为纸,以指为笔,竟在瞬息之间,将常小鱼拉入了一幅由纯粹墨意构成的、绝杀四方的炼狱画卷之中。

这不再是单一的攻击,而是画境的全面镇压,是法则的具现。

每一座山,每一片海,每一朵云,每一寸泥沼,都蕴含着磅礴的“抹除”与“同化”之力,要将常小鱼的存在彻底分解、融入这幅永恒的虚空之画。

“呃啊——!”

常小鱼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,身体被四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同时撕扯,混沌光晕在巨峰挤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;墨色怒浪拍打,光晕剧烈波动,寒气侵蚀肺腑;头顶墨云压顶,神魂如遭重锤;脚下墨沼缠绕,吸力几乎要扯断他的双腿。

内外交困,绝境!

死亡的冰冷阴影从未如此清晰,常小鱼残存的意识在剧痛和重压下疯狂运转,混沌光晕濒临破碎,身体残破不堪,力量几近枯竭,怎么办?

归墟之噬?沉寂如死,且那墨痕蕴含的“抹除”之力,似乎隐隐克制着归墟的湮灭特性!

混沌神树?生机枯竭,修复之力杯水车薪!

力之极的感悟?在这由墨意构成的虚妄画境中,纯粹的力量轰击何处?

识海中,那点冰冷的“此刻”意志火种疯狂跳跃,常小鱼布满血丝的眼睛,死死盯着四面八方碾压而来的墨色绝境,更穿透这表象,死死锁定着远处那个依旧背对着他、专注于虚空作画的青色身影。

一切的源头,是那个执笔的人。

这山,这海,这云,这沼…皆是画,皆是虚妄,皆是那指尖流出的墨痕所化!

它们的“存在”,它们的“力量”,它们的“规则”,皆系于那执笔之手,皆源于那指尖与“虚空画纸”接触的瞬间。

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,如同划破永夜的闪电,劈开了常小鱼混乱的意识。

归墟之噬,吞噬万物,归于虚无。

但眼前的,并非实质的万物,而是由墨意构成的、介于虚实之间的“画境造物”。

吞噬其“形”?它们本无定形!

吞噬其“力”?这力量源于画骨意志与虚空画纸的结合!

吞噬其“存在”本身?它们的“存在”,根植于画骨指尖流出的那一道道墨痕!

墨痕!

构成这画境万物的最基础单元!承载画骨意志与力量的载体!是连接虚实、赋予“画境”以“真实伤害”的桥梁!

归墟之力,能否吞噬墨痕?

不是吞噬墨痕构成的造物,而是直接吞噬构成这些造物的、最本源的那一道墨迹之“痕”。

这个念头一起,常小鱼识海中沉寂的归墟漩涡,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,猛地沸腾起来,一股前所未有的吞噬渴望,带着洞穿虚实的凶戾,从漩涡深处爆发。

“给我吞!”

常小鱼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,无视了倾轧而来的墨色巨峰,无视了当头拍下的怒海狂涛,无视了压顶的铅云和缠绕的墨沼,他将残存的所有意志、所有力量,孤注一掷地灌注向识海中那沸腾的归墟漩涡。

嗡——!

一股深邃、死寂、仿佛能终结一切存在的无形波动,骤然以常小鱼为中心扩散开来。

这一次,归墟之噬不再试图形成漩涡去吞噬那些庞大的画境造物,而是化作无数道极其细微、近乎无形的“湮灭之丝”,如同拥有灵性的亿万触手,瞬间刺入周围的空间。

目标,并非山、海、云、沼的形体。

目标,是构成它们形体的、流淌在虚空画纸上的、那些最基础的、蕴含着画骨意志与力量的——墨痕本源。

嗤嗤嗤嗤!

一阵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、如同无数烧红铁针插入冰水的细微声响,在虚空中骤然响起,就在常小鱼湮灭之丝触及那些构成画境造物的本源墨痕的瞬间,异变陡生!

左侧那挤压而来的墨色巨峰,峰体上流畅的皴擦墨线猛地一滞,随即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过,从峰顶开始,构成山体的墨迹迅速变得模糊、黯淡、分解。

整座山峰如同融化的蜡像,在常小鱼面前无声地崩塌、溃散,化为一片片失去灵性的、灰败的墨渍,融入混沌底色,再也无法形成威胁。

右侧咆哮而来的墨色怒海,那蕴含磅礴流动之势的长长弧线墨痕,仿佛被无形的剪刀从中剪断。

奔涌的浪涛瞬间失去力量支撑,如同破碎的镜面般凝固、碎裂,化作漫天散落的墨点,淅淅沥沥地洒落,再无半分吞噬之力。

头顶压下的厚重墨云,翻滚的浓墨被无数湮灭之丝刺入,如同被戳破的气球,发出沉闷的泄气声。

云层中狂舞的墨色电蛇扭曲、消散。整片铅云迅速变得稀薄、透明,最终化为几缕袅袅的墨色烟气,消散无踪。

脚下缠绕的墨沼,那些滑腻的触手在湮灭之丝的侵蚀下,如同被抽干了生命,瞬间僵硬、枯萎、断裂,化为黑色的淤泥沉入“纸面”。那股恐怖的吸力也戛然而止。

山崩!海枯!云散!沼干!

仅仅一息之间,那由画骨精心描绘、足以镇杀强敌的绝杀四方画境,竟在常小鱼这釜底抽薪、直指本源的一击下,土崩瓦解,如同被顽童泼洒了清水的水墨画,墨迹晕开、模糊、失去神韵,最终化为一片狼藉的污渍。

“嗯?!”

一声清晰无比的惊疑,第一次从画骨口中发出,打破了那恒久的平和,他盘坐的背影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晃动,专注于虚空作画的指尖,也停滞了一瞬。

他缓缓转过头。

那是一张清癯而苍老的脸庞,皮肤如同古旧的宣纸,布满了岁月留下的细密褶皱。

他的五官很普通,唯有一双眼睛,深邃得如同蕴藏着万古星空,瞳孔是奇异的淡金色,此刻正清晰地倒映着常小鱼的身影,以及他周身那尚未完全消散的、吞噬墨痕本源的湮灭之丝。

那双淡金色的眼眸中,第一次流露出了凝重,以及一丝棋逢对手的灼热光芒。

“竟能洞悉‘痕’之本源,以湮灭破吾画境。”画骨的声音依旧清朗,却多了一丝凝重,“汝…有资格观吾…泼墨!”

话音未落,画骨盘坐的身形骤然变得虚幻,仿佛他整个人也化入了这片虚空画纸之中,成为画卷的一部分。

他并拢的指尖不再勾勒具体的山石草木,而是猛地张开五指,如同握住了无形的巨椽,对着身前那片混沌虚无,狠狠一泼!

轰——!

不再是细腻的勾勒,而是狂放不羁的泼洒!

大片大片浓烈到化不开的墨汁,如同决堤的洪流,从画骨虚握的“巨椽”中倾泻而出,这墨色深沉如渊,粘稠似血,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狂暴意志,瞬间染黑了常小鱼前方大片的虚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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