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57章 洗澡很重要吗(1/2)
深秋的吉奇加米湖——那是广袤如海的苏必利尔湖在奥吉布瓦人口中的称呼,吉奇加米湖的西北岸的纳加吉瓦纳昂部落,正被一层轻雾笼罩,仿佛大地之灵在低语。部落坐落于湖滨一处高地,四周环绕着枫林、白桦与针叶林,红、黄、金交织,如火焰在寒风中燃烧。厚厚的落叶铺满地面,踩上去沙沙作响,宛如林地在呢喃。湖水轻轻拍打着砾石滩,节奏如心跳,却带着一丝刺骨的寒意,预示着冬日的逼近。李漓在一望无际的湖边伸手接起几滴水,尝了一尝,是淡水!李漓终于找到了坐标,这里应该是北美的五大湖区,不过,他不打算对同伴说出这些,当然一种神秘的禁术使李漓也说不出这些。
几十座威格瓦姆帐篷点缀于林间空地,用柔韧的桦树皮搭成拱形屋顶,烟囱孔中升起缕缕炊烟,携着烤鱼、玉米饼与野米粥的香气,在冷空气中凝成缥缈白雾。孩子们裹着鹿皮袍,光着脚在沙滩上奔跑,笑声如鸟鸣。他们用小棍模仿大人划桨,假装捕鱼,又在湖畔捡拾铜片和落叶,幻想那是祖灵的赠礼。妇女围坐火堆,手中忙碌:有人编织兽筋网,有人用石刀刮鹿皮,也有人捣碎野米与晒干的蓝莓,口中低唱古老的歌谣,赞颂湖灵的慷慨,并祈求冬天的温和。男人们则在湖边修补独木舟,那些舟身镶嵌着闪光的铜片,取自不远的矿脉,被视作祖灵的金属,象征着庇佑、力量与好运。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湖风与松脂的清香,夹杂着淡淡铜锈味与落叶腐香,仿佛整片大地都在缓缓呼吸——古老而生机盎然,又隐隐透露出季节交替的肃穆。
远处,湖面如巨大的铜镜,反射着低垂夕阳的金辉。渔网在浅湾轻轻起伏,偶有银鱼跃出水面,激起晶莹水花。而风中已有彻骨寒意,族人正忙着囤积食物,预备迎接漫长的冰雪。部落在宁静中蓄势,如一头蛰伏的森林生灵,听从吉奇加米的节奏起居呼吸。这里的人们依氏族而居,或为鹤,或为熊,或为鱼,每个氏族拥有自己在社会中的职责与位置,共同维系和谐、分享与对自然的敬畏。深秋的生活围绕着季节性劳动旋转:采集野米、狩猎鹿群、熏制鱼肉……一切都在与湖水的温度共鸣,随雾气的浓淡而变化。
李漓一行人随着返回的奥吉布瓦人抵达此地,最初,他们被视作从天而降的英雄——那些身披铁甲、挥舞铁器的外来者,曾在危难之际击退强敌易洛魁人。部落长老们以庄重仪式迎接他们:一只古老的烟斗,在火堆旁绕圈传递,每人吸一口,吐出烟雾祈求和平与祖灵庇佑。随后是丰盛的盛宴——烤鹿肉、野米粥、蓝莓酱与鲜鱼堆满木盘。鼓声、手鼓与骨笛合奏出祖先的旋律,人们围火起舞,脚步如浪,歌声则赞美“来自远方的铁”与“湖水赋予的铜”。
在李漓一行人到达纳加吉瓦纳昂部落的前五天,整个纳加吉瓦纳昂部落的目光与心神,始终停留在那位老首领的离世这件大事上。从战场带回遗体的那一刻起,族人们便在湖边筑起了不灭的火堆。那火焰昼夜燃烧,整整五日不熄,象征着灵魂在世间的旅程尚未终止,也象征着族人之爱仍未断绝。在深秋冰冷而漫长的黑夜中,那团火光仿佛一颗心脏,在大地上跳动,为整个部落带来最后的温暖与庄严。
第五日清晨,雾气尚未散尽,苍灰色的天空低垂,仿佛天地也为之低首。部落终于举行了葬礼。男子们先将老首领的遗体抬至湖畔的祭台,用吉奇加米的湖水与甜草细致擦拭全身,洗净血迹与尘土。甜草燃烧时散发出清新的香气,传说可引导灵魂不迷失于幽冥之路。长发被梳理得整整齐齐,以铜针缠结成战士的编发;他身披最华美的鹿皮袍,缀满貂毛与贝壳,腰带上则饰有一枚世代相传的铜片。族中最年长的女巫在他额上绘下螺旋图案——那是生命循环与祖先之路的象征。
长老们围坐一圈,口中吟唱哀歌。那歌声低沉而缓慢,讲述他如何在吉奇加米的狂风中追逐大鱼,如何一矛刺穿入侵者的胸膛,如何带领氏族度过饥荒与寒冬。每一句都像在岩石上刻痕,把他的名字铭入部落的记忆。随后,他的遗体被包裹于桦树皮中,外侧以兽筋缠紧。随身物品被郑重放入:那支陪伴他半生的烟斗、一袋枫叶烟草、一串红铜药囊,还有几枚孩童送上的小铜片——这是灵魂的船票,能在另界换得祖先的引导。浅墓早已掘好,位于高地之上,面朝北方。石板覆盖其上,象征大地最终的怀抱。北方是奥吉布瓦人心中祖先归处之地,寒冷、静谧、遥远,却充满敬畏与希望。
葬礼期间,妇女们披散长发,跪地哭泣,口中发出断续的哀嚎,有人撕扯头发,有人将蓝莓汁涂抹脸颊与手臂,象征泪与血的献祭。她们撒下干落叶、蓝莓、鹿脂与野米,那是大地的祭品,也是对逝者的最后馈赠。孩童们悄悄走上前,将手中的小铜片一一放入墓中。有的来自湖边拾得,有的是父亲磨制给他们的护身符。他们用稚嫩的声音对祖灵祈祷,愿老首领能顺利越过雾气与寒风,找到祖先的火堆。男人们围绕墓地敲击战鼓,每一次鼓声都像是召唤湖水回应,他们用最低沉的嗓音祈祷。
葬礼方毕,炊烟未散,鼓声犹在耳,长老们已将目光投向另一桩大事:为老首领之女择婿——而他们早已心中有数,那人正是老首领临终所托之人,李漓。这些年迈的长老们,脸上沟壑纵横,目光却如老鹰锐利。他们腰佩铜饰,指节粗大,低语时语调如风穿林,他们盯着李漓,就像盯着一件来自祖灵的赠礼。他不仅击退了易洛魁人,还赢得了老首领临终一握——在他们看来,这既是英勇,也是命运的继承。他们要促成一桩结合:让李漓娶老首领的女儿——比达班。为了让这位远方的铁器之人“顺利”理解并接受,比达班早早“收买”了唯一能与李漓等人沟通的桥梁——凯阿瑟。凯阿瑟起初还有些犹豫,但当那串铜手链在火光中摇曳,发出低沉悦耳的金属颤音,凯阿瑟的态度变得果断而顺从,帮人家找个上门女婿又不是伤天害理的事,她所要做的仅仅只是装个糊涂而已嘛。
于是,纳加吉瓦纳昂部落开始准备一场规模盛大的婚礼仪式——威迪根迪温,意为“合为一体”。这是一场融合铜文化与祖灵信仰的婚姻仪式,持续整整三日,每一日都象征着时间的不同维度:过去、现在与未来。
第一日:盛宴,记忆之日。湖畔升起五堆大火,香味四溢。鹿肉、烟熏鱼、玉米饼、野米粥、蓝莓果酱堆满木碗。族人围坐而食,歌声、鼓点与孩童的笑语交织成湖边的交响曲。诺斯人喝得满面通红,格雷蒂尔高声讲述他如何斩鲸尾、斗风暴,引得孩子们围成一圈。图勒人静静旁观,偶尔递出带有铜饰的小礼物,交换笑意。李漓只是隐约感觉气氛有些热切,但不以为意。他本想将这场盛宴看作对他们的谢意,谁料这只是开端。
第二日:烟与赠礼,誓言之日。长老们点燃甜草、雪松与松枝,浓烟在湖边飘绕如雾。李漓被请至湖畔的石坛前,那里摆着一个由红铜铸成的花坛,象征丰饶与生育。没有任何解释,他被“温和地”推进仪式。一名长老庄重地将一根缀有鹰爪与贝壳的铜链挂在他脖子上,口中念念有词。李漓礼节性地回赠了一把短铁刀——那是他的随身之物,在他看来只是一点回礼。但族人却爆发出震惊与敬畏的低呼,仿佛见证了“铜与铁的融合”,他们纷纷称这为神灵的交汇,是祖灵的默许。凯阿瑟站在一旁微笑,眼神游移,不肯多说半字。
第三日:歌与火,契约之夜。夜幕降临,火堆熊熊燃起。长老们围成圆圈,吹奏骨笛,低声吟唱着古老的婚礼祈祷文,旋律悠远,像湖水缓缓拍岸,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。
李漓站在火光边,看着那一圈圈跳跃的铜饰、羽毛、兽皮,还有比达班不远处那静静伫立的身影,不禁低声问道:“他们这没完没了的,到底还要搞多久?这都第几个仪式了?”李漓的话是对着不远处的凯阿瑟说的,语气里已带上几分不耐烦与疲惫。
凯阿瑟闻言,神情微微一动,语气却变得模糊起来:“呃……他们说的是本地奥吉布瓦语,我完全听不全懂;而那个女人讲的德纳语也偏得厉害,我只能听个大概……不过嘛,我劝你今晚——最好老实点,别乱动。”
李漓心头一跳,神情随之一紧:“你到底知道多少?”
凯阿瑟叹了口气,眼神略微闪躲,像是在权衡要不要多说,片刻后,低声回答:“她叫比达班,意思是‘黎明来临之前’。名字挺好听的,人也挺好看,至少在这片湖边部落里,是众人眼里的美人儿。比达班之所以能说几句德纳人的语言,是因为她的外婆是德纳人。”凯阿瑟顿了顿,声音轻了下去:“至于其他的嘛……”说着,凯阿瑟将那串铜手链从袖口滑入自己的衣袋,轻轻拍了拍袋口,像是封住了一段秘密。然后她转身离去,步伐轻快,背影却透出一丝幸灾乐祸的从容。只留下最后一句意味深长的低语:“等天亮,你就什么都明白了。”
火光跳跃着,像一条在夜色中游走的铜蛇。就在这氛围浓至极致的时刻,比达班缓缓走来。她披着一袭缀满铜珠与羽毛的兽皮长袍,随着步伐,铜饰微微作响,似低语亦似召唤。她的脸上绘着红黑交织的图纹,额头上的螺旋纹路一直延展至双颊,象征轮回与联结。她的眼神如湖水般平静而深邃,没有犹疑,没有羞涩,只有一种难以拒绝的庄严。比达班走近李漓,抬手,轻轻握住他的手——既像是引导,又像是一种无法抗拒的确认。接着,她领着他绕着火堆缓缓走了三圈。族人们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。第一圈,象征过去;第二圈,象征现在;第三圈,则是未来。铜铃与鼓声交织而起,火光映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,宛若某种不可回头的命运,已然开始。孩子们笑闹着撒下蓝莓、彩叶与花瓣,说这是湖灵的祝福;妇女们唱起婚歌,节奏悠扬低缓,歌颂铜与铁的结合,就如同湖水与岩石,虽异质,却永不分离。落叶在风中纷飞,仿佛自然本身也在庆祝这桩“天赐”的婚配。
李漓站在比达班身旁,一时语塞。他既不愿当众失礼,又无法当场否定一场在族人祈愿中完成的仪式。他能感到那只手掌温热、坚定,仿佛握着的不是一个女人,而是一整个部落对他命运的托付。
李漓低头喝了一口野米粥,尴尬地咕哝道:“这粥里放了不少蜂蜜……倒也不错,就是这仪式——耗时真的太长了!”李漓此刻仍然还未意识到这根本不是单纯的款待或结盟仪式,而是彻头彻尾的婚礼。
但长老们根本不在乎李漓在说什么。他们围着他哈哈大笑,轮番拍着他的肩膀,笑声震天,就像在祝福一头被选中配种的神牛,满怀“繁育希望”的热情。
李漓有些发懵,只得回头看向一旁的阿涅赛。她正蹲在火堆边,神情专注,画笔在纸上飞舞,勾勒着这场热烈又混乱的仪式。
“阿涅赛,”李漓压低声音,半是求助,半是自嘲地说,“你得把这场仪式画得庄严一点,我正在和这个部落缔结同盟……回头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。”
阿涅赛唇角微扬,画笔未停,语气却淡淡一挑:“艾赛德,你就这么确定……这是在结盟?”她的语调平静得像湖面,只有那一抹略带嘲弄的笑意,像风中微起的涟漪,在李漓心里泛起了一丝不安的波纹。
远处,李漓的随行队伍早已被热情的奥吉布瓦人拖入狂欢之中。鹿肉、野果酒、枫糖酒如洪水般流淌,火光四起,鼓声如雷。格雷蒂尔喝得满脸通红,舞步蹒跚,仍高呼:“这酒比我们冰岛的麦酒还烈!干了,新世界!”
乌卢卢兴奋地学跳族人的舞蹈,双手挥舞,脚步乱颤,像只旋转的小棕熊;凯阿瑟与几名猎手比箭,轻松命中草靶,引来一片喝彩;蓓赫纳兹则挑挑拣拣,试戴部落妇女们赠送的铜饰,笑靥如花。
直到格雷蒂尔抹了把嘴上的油光,才心满意足地带着那位一贯沉默寡言、却忠心耿耿的图勒女猎手回了帐篷。他是这群男人里最“本分”的一个——虽然平日嘴皮子毒得像晒干的鲱鱼,但在这类事上,从不越界。不多时,那几位图勒男子也默默起身,陆续返回本族的营地。他们与伴侣之间有着一种不张扬却坚定的忠诚,性子内敛,却冷不丁透着几分严肃的骄傲——他们从不会做出让妻子低头的事。至于那一群诺斯水手嘛……早就在人群散乱时,随着几个笑意热烈的部落女子钻入了林间,开启“交流狩猎技巧”的夜课。语言不通从不是障碍,女人们的慕强本能与水手们漫不经心的浪漫博爱,早已足够促成一场场“探寻自然奥秘”的即兴合作。篝火照不到的地方,叶影婆娑,时不时传来些“文化融合”的动静。
另一边,蓓赫纳兹已经悠然地坐在火堆旁,手中正啃着一块烤得焦香的野牛肋排,姿态懒散却从容,仿佛这天底下没有什么能让她动怒或动容。她身旁是乌卢卢和伊努克,三人一边烤火一边闲聊,对李漓又一次被卷入某种“莫名其妙的部落风俗”,毫无兴趣,也毫不惊讶。托戈拉则独自守着警戒,坐得略远些。她不言不动,眼神时不时扫向李漓那边,目光沉静如夜水,冷而克制,宛如丛林中潜伏的母豹。
这时,赫利气冲冲地踱了过来,披风被寒风鼓动,猎猎作响,整个人就像一团被北风搅乱的怒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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